| 未来学人 2025-02-17 11:30发布于山东
更快、更便宜，中国公司在药物发现方面已经处于前沿。
编译 | 未来学人
来源 | 经济学人
癌症免疫疗法药物帕博利珠单抗(Keytruda)是有史以来最赚钱的药物之一。这款由默克公司(Merck)研发的药物自2014年上市以来销售额已超过1300亿美元，仅去年就达到295亿美元。但去年9月，一款实验性药物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果。在非小细胞肺癌的后期临床试验中，该药物使患者病情不恶化的生存时间几乎增加了一倍，达到11.1个月，远超帕博利珠单抗的5.8个月。
这项惊人成果的背后是一个出人意料的研发者：中国生物技术公司康方生物(Akeso)。
近几个月来，中国在人工智能领域的突破让世界瞩目。与此同时，生物技术领域也在悄然发生一场重要变革。过去，中国主要以生产仿制药、供应原材料和承接全球临床试验而闻名。如今，中国的制药企业已经站在了行业前沿，能够开发出比竞争对手更经济的创新药物。目前中国已经成为全球第二大新药研发国，仅次于美国（见图表1）。
这促使西方制药商纷纷寻求与中国合作。由于药物专利即将到期，预计到本十年末，他们每年可能损失高达1400亿美元的销售额。去年，在他们达成的价值5000万美元以上大额许可交易中，近三分之一来自中国公司，是2020年的三倍。据咨询公司LEK统计，这期间西方从中国获得的药物许可总价值增长了15倍，达到480亿美元（见图表2）。去年11月，默克公司投入5.88亿美元，从另一家中国生物技术公司礼新医药(LaNova Medicines)购买了一款与康方生物疗法类似的药物。
中国早在二十年前就把生物技术列为战略重点。但这一领域直到2015年国家药品监管机构全面改革后才真正起飞。监管机构扩充了人员，短短两年内就清理了2万份积压的药品申请。临床试验流程得到简化，并实现了与国际标准接轨。据北京大学崔一民及其同事在《自然评论：药物发现》(Nature Reviews Drug Discovery)发表的研究显示，人体试验第一阶段的审批时间从改革前的501天缩短到87天。
改革恰逢“海归潮”，许多在海外学习或工作的中国科学家选择回国发展。庞大的国内市场为中国生物技术行业注入强劲动力，吸引了各大制药巨头进驻中国，带来技术和人才。更灵活的上市规则为生物技术投资者提供了明确的退出渠道，提升了行业吸引力。对中国生物技术公司的私人投资从2016年的10亿美元激增至2021年的134亿美元。
随着人才和资金的涌入，中国企业开始超越简单的抄袭西方药物。他们不再只是等待专利到期后生产仿制药，而是采取“快速跟随者”策略，通过改进已知药物来提升安全性、疗效或给药方式。药物研发通常从确定靶点（通常是与疾病相关的蛋白质或基因）开始，然后科学家寻找能够阻断或增强靶点功能的分子。“快速跟随者”无需从零开始，因此能以更低成本、更快速度进行开发。
2021年至2024年，中国在研药物数量翻倍达到4391种，其中“快速跟随者”和完全原创疗法占研发管线近42%。LEK咨询的陈玮指出，中国在ADC癌症药物领域表现尤为突出。ADC药物通过化学连接体将抗体与化疗药物载体结合，由于核心治疗成分已存在，关键在于如何最有效地组合它们，这正是中国公司的优势所在。
速度优势同样显著。康方生物创始人夏瑜表示：“我们的工作速度是全球其他地区的2-3倍。”在药物研发中最耗时耗钱的临床试验阶段，中国比西方国家更快。这得益于庞大的患者基数让招募更便捷，以及政府对医院和医生参与研究的支持。
快速试验让中国药物更受全球制药商青睐。虽然临床数据主要来自中国患者，但足以帮助投资者和制药公司发掘潜力疗法。随着中国数据质量提升，其他监管机构也逐渐重视。康方生物的中国试验结果表现出色，成功获得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批准直接进入后期临床试验。
中国公司很少在美国直接销售药物，更倾向于签订许可协议，出售境外市场的药物销售权，换取预付款、里程碑付款和未来销售的特许使用费。比如康方生物将其帕博利珠单抗竞争产品许可给美国萨米特治疗公司(Summit Therapeutics)，获得5亿美元预付款，高达50亿美元的额外付款，并分得一部分特许使用费。
另一种方式是“新公司”模式：中国制药公司将临床资产分拆到独立的美国实体，由经验丰富的当地团队管理，母公司保留部分所有权，药物成功后可获得超出特许使用费的收益。据投资银行杰富瑞(Jefferies)统计，自5月以来已有约8家这样的公司成立。
然而中国生物技术热潮也面临挑战。许可交易增长掩盖了融资困境，2024年中国生物技术私人投资跌至7年最低，反映出全球生物技术市场降温。投资者更青睐能产生现金流或具有强大国际潜力的公司。驻旧金山投资者Jimmy Zhang担忧，当前许多许可交易源自过去的融资热潮，他警告说若无新投资，中国药物研发管线可能逐渐枯竭。
与美国关系紧张是更大隐忧。美国作为全球最大经济体，药价管制相对宽松，其患者群体是中国生物技术公司重要的收入来源。
虽然美国对高科技产品实施贸易限制，但中国生物技术目前尚未受到类似审查，一项限制中国公司提供特定生物技术服务和设备的提案仍在美国国会搁置。但随着特朗普对中国贸易态度转强硬，生物技术领域可能难以继续豁免。
通过许可协议在美国销售产品的策略或许能提供有限保护，但出于地缘政治风险考虑，中国生物技术公司获得的实验药物许可费已低于美国同行。尽管中国创新速度令人瞩目，但仍需应对强大的地缘政治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