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药说 | 2025-04-18 13:01发布于浙江《新药说》官方账号
早在两千年前，古希腊的医学先驱希波克拉底就提出忧郁症，这种由体内黑胆汁过剩引起的疾病，可能与癌症有关。自那时起，无数研究人员便开始探索心理因素与癌症之间的联系，甚至有人提出了C型人格这种癌症易感型人格的概念。C型性格指那种情绪受压抑的抑郁性格，表现为害怕竞争，逆来顺受，有气往肚子里咽，爱生闷气的性格。
尽管癌症易感型人格的观点已被大多数研究者摒弃，但心理压力等因素对癌症的发生和发展究竟有何影响，科学界尚未完全定论。很多流行病学研究，涉及数万人的数据，表明抑郁、低社会经济地位和其他心理压力来源与癌症风险的增加以及癌症患者预后不良有关。然而，这些研究结果并非完全一致，尤其是在探讨压力与癌症初发的关系时，充满了矛盾。
近年来，科学家们从另一个角度展开研究：通过细胞和动物实验来揭示压力影响肿瘤的潜在机制。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发表在2023年《Annual Review of Clinical Psychology》一篇文章，探讨了大脑和免疫系统在包括癌症在内的疾病中的联系。研究表明，心理因素可以影响实际肿瘤生物学的多个方面。另一方面，人体和动物研究也暗示，阻断压力的化学信号可能改善癌症的治疗结果。
如今，越来越多的研究人员认为，心理因素在癌症确诊后仍然会影响其进展。纽约州立大学的癌症免疫学家Elizabeth Repasky强调说：“我认为没有人真正意识到，即使是轻微的慢性压力，也可能对癌症的生长产生如此巨大的负面影响”。癌症患者可能会经历各种各样的压力，无论这些压力是否与疾病直接相关，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这些压力可能会影响肿瘤的生长和扩散。
对压力可能助长癌症生长的观点，部分受到了早期关于压力如何影响人体对人类免疫缺陷病毒（HIV）反应研究的启发。在20世纪90年代，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基因组学研究员史Steve Cole团队研究了为何高压力的HIV感染者往往预后较差，包括病毒载量更高和对抗逆转录病毒药物的反应更差。
压力加剧HIV感染。在猴子实验中，发现与未受压力的猴子相比，受压力猴子的淋巴结与交感神经细胞纤维的连接更多。淋巴结含有免疫细胞，而这些神经纤维会降低这些免疫细胞的抗病毒功能，从而导致感染猴子和猿类的HIV变种复制增加。
淋巴结除了容纳免疫细胞外，还充当身体的引流系统，通过称为淋巴系统的组织、器官和结点的网络来清除毒素。重要的是，癌细胞可以劫持这个系统，利用它在体内扩散。
那么压力是否也会通过交感神经系统影响癌症患者的淋巴结？
2016年的这篇文章显示，在小鼠实验中慢性压力会增加淋巴系统和肿瘤之间的连接数量，使得癌细胞更容易扩散（转移）。如果使用一种药物可以减缓交感神经系统关键分子（如去甲肾上腺素）活性的β受体阻滞剂则可以阻止这些影响。
压力会导致分子变化，尤其是在免疫系统内，从而影响癌症的进展。当压力导致炎症，它会促进肿瘤的生长。
压力还会损害在对抗癌症中起积极作用的免疫细胞的活性。
发表在Journal of Clinical Oncology ( IF 42.1 )一篇研究显示，在卵巢癌患者中，抑郁和焦虑与肿瘤对抗免疫细胞的功能受损有关。缺乏社会支持和关心的患者其肿瘤周围血管生长的生长因子水平升高有关。这种生长称为血管生成，它使得新的血管能够向肿瘤输送营养，并且像淋巴系统一样，为癌细胞扩散到身体其他部位提供途径。
交感神经系统将信号从大脑传递到身体各处，包括肿瘤。这些信号可以通过多种方式影响肿瘤细胞，从而促进癌症的进展。使用β受体阻滞剂阻断该系统关键分子的活性可能有助于抵消这些影响。
压力环境对患有卵巢癌的小鼠有类似的影响，会增强肿瘤的血管生成和癌症的扩散。同样重要的是，发现这些影响可以通过β受体阻滞剂逆转。在啮齿动物的其他类型癌症（包括血液癌和前列腺癌）中发现了类似的阻断压力信号的效果。此外，增加小鼠体内应激激素（如去甲肾上腺素和皮质醇）的水平会使先前处于休眠状态的癌细胞更容易分裂并形成新的肿瘤。
这些研究揭示，压力可以引发一系列生化变化，并以可能促进其扩散的方式改变癌细胞的环境。如果压力会使癌症恶化，那么如何阻止这个过程呢？
大约半个世纪以来，临床医生一直使用β受体阻滞剂来治疗高血压。通过仔细分析患者登记数据，发现，在诊断时已经服用某些类型β受体阻滞剂的癌症患者，往往比未服用这些药物的患者预后更好，包括更长的生存期。
在过去的几年里，一些临床试验（大多数是小型和早期阶段）直接测试了β受体阻滞剂是否能使癌症患者受益。在一项由特拉维夫大学的神经科学家Shamgar Ben-Eliyahu领导的研究中，研究团队在结直肠癌或乳腺癌患者手术前五天给予β受体阻滞剂普萘洛尔和一种抗炎药。研究团队选择这个时间点是因为早期研究表明，虽然手术是切除肿瘤的机会，但也可能反过来为癌症扩散提供机会。因此，他们认为，阻断压力对癌症扩散的任何潜在影响对于患者的长期预后至关重要。
这些涉及数十名患者的试验显示，接受药物治疗的患者的肿瘤细胞显示出较少的能够扩散（转移）的分子标志物、较少的炎症以及一些对抗肿瘤的免疫细胞的增加。对于结直肠癌患者，还有迹象表明，这种干预可以减少癌症复发：术后三年，16名接受药物治疗的患者中有2例癌症复发，而18名未接受药物治疗的患者中有6例复发。
2020年，澳大利亚莫纳什大学的癌症研究员Sloan及其同事发表了一项研究，其中包括60名乳腺癌患者，其中一半被随机分配在手术前一周服用普萘洛尔，另一半则服用安慰剂。他们也发现，服用β受体阻滞剂的患者的肿瘤细胞中转移的生物标志物较少。
尽管关于β受体阻滞剂的研究前景广阔，但尚不清楚这些药物是否能改善所有类型癌症（如肺癌和某些亚型乳腺癌）的治疗结果。这些药物只阻断了压力，而不是肿瘤根源。需要更大规模的临床试验来确凿地证实β受体阻滞剂和其他减压干预措施对癌症生存结果的益处，并确定这些效果可能持续多久。
就目前而言，古代希腊人曾经提出的压力是否会首先增加一个人患癌症的风险仍然是一个谜。将压力与癌症风险联系起来的人群研究通常受到吸烟、营养不良和医疗保健机会有限等其他因素的复杂影响。
没有明确的证据说，如果你压力过大，你就会患上癌症。但对于已患癌症的人来说，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态，并通过有效的方式减轻压力，可能是改善治疗效果和生活质量的重要因素，同时，身心干预（如瑜伽和正念冥想）也可能降低循环免疫细胞的炎症活性，可能有助于减少肿瘤复发。
